2025年,是中國“高句麗王城、王陵及貴族墓葬”43處遺跡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第21年。這43處遺跡有42處位于吉林省集安市。
5月,一枚“晉高句驪歸義侯”金印的回歸,再次讓世界的目光聚焦于這個存續了705年、在中國東北古代極具特色與影響的少數民族地方政權。
21年間,曾作為高句麗都城的集安,將零散的文物點構建成完整的文化生態,讓高句麗文明在新時代煥發新生。
一個點:串珠成鏈的文明印記
在集安,每一處高句麗遺跡都是歷史的刻度,串聯起高句麗文化的歷史圖譜,也見證了邊疆少數民族與中原王朝交往、交流、交融過程,印證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形成過程。
5月18日,“晉高句驪歸義侯”金印被捐贈給集安市博物館。這枚目前發現的國內唯一的晉朝冊封高句麗金質官印,填補了集安市博物館館藏金印的空白,與館內展出的4枚銅印形成完整證據鏈,清晰印證西晉時期高句麗受中原王朝管轄的歷史。隨著這枚金印即將入藏,館長郭建剛表示,將結合該館的改陳布展對金印進行重點展出,“相信金印也將成為集安文旅的重要IP,吸引更多游客、學者來此參觀和研究。”
從博物館向北行車10分鐘,丸都山城的輪廓在群山間起伏。這座始名“尉那巖城”的山城,周長6947米,7處門址沿山勢分布。城內長滿荷花的蓮花池遺跡,記載著“鯉魚退兵”的戰爭故事——公元28年,以池中鯉魚與美酒智退漢軍,展現了高句麗人的斗爭智慧。如今,隨著蜿蜒山路而上,瞭望臺、宮殿遺址等一一呈現,高句麗人的筑城密碼觸手可及;山城下,431座高句麗時期各種類型的墓葬,充分反映了高句麗民族不同時期、不同身份地位的埋葬習俗,如同一座露天的高句麗古墓博物館。
位于集安市東北方向的好太王碑,以整塊角礫凝灰巖制成,6.39米的碑身環刻1775個漢字,記載著高句麗始祖鄒牟王的傳說、好太王開拓疆土的功績,以及330家守墓煙戶的制度。作為現存最早、文字最多的高句麗時期文物,碑文有部分篆文和楷文的特點,體現了高句麗文化深受中原文化的影響。而距之約2公里外的“東方金字塔”長壽王陵(將軍墳)則堪稱建筑奇跡:由1100多塊精琢花崗巖筑建而成,蓋頂石重達50噸,護墳石與石條凹槽的咬合設計,至今仍能對抗歲月的張力變化。長壽王陵的建造,充分反映了高句麗工匠的聰明才智。
“來到集安這些天,我們走過的一個又一個點,串成了跨越古今的一條線,觸摸到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歷史記憶。”上海游客史寅如是說——這條線正是集安市精心規劃出的高句麗文化旅游廊道:從國內城的輯文門舊址出發,串聯古城早市、襟江門舊址、鴨綠江健走步道、安武門舊址、西城墻遺址、萬寶汀墓區、丸都山城等標志性景點,最終抵達高句麗遺址公園……串點成線、連線成面,游客漫步其中,跨越一江三城,飽覽十里山水風光,穿梭千年古城,探尋歷史的珍貴記憶。
一座城:浸潤日常的文化肌理
對集安人而言,絢麗多姿的高句麗文化不是遙遠的傳說,而是融入街巷的生活底色。
高句麗遺址公園內,一個個來自遠古的大型石塊展現著高句麗的“石頭文化”,這里發掘出的高句麗皇宮遺跡見證了當時皇室建筑的恢弘氣勢。而就在這高句麗王城“國內城”的中心區域,今天的集安人悠閑愜意,古老的石土與鮮活的生活交相輝映,昔日王城的威嚴在時光流轉中化作了百姓日常間的溫暖底色。
夜幕降臨,大吉他廣場的燈光漸亮。大型音舞詩畫《夢縈高句麗》的演出中,“單臂拜蓮”的舞姿復刻著長川一號墓壁畫的飛天,“雄碑祭祖”的陣型再現了好太王碑的莊嚴——這場首演于2007年的演出,不僅是游客必看的文化名片,也是陪伴集安人歡度節假日的重要項目。
在集安市博物館,自開館以來,有且只有一個陳列——“高句麗歷史文物陳列”,隨著金印回歸,文物展陳大綱也在重新整理過程中。
城市的角落,高句麗文化符號無處不在。“神鳥”三足烏時而“落”在路燈上,時而“藏”在公園長椅背后;沿著“國內城”西南角角樓遺跡向下走,長廊中復刻的壁畫描繪著當時人們口耳相傳的神話傳說;儒留園里,老人在掛滿書畫的長廊里,給孩子們講高句麗第二代王“儒留王”擴張領土的故事——在集安,高句麗文化早已不是博物館里的陳列,而是人們閑聊時提起的“咱這兒的歷史可厚著呢”,是學生作文里一筆筆寫下的“我家門口的世界文化遺產”。
一群人:薪火相傳的守護力量
“集安最美,因為有你。”——這句標語背后,不僅有游客、有市民,更有一群執著守護文化遺產的人。
21年來,集安累計爭取國家文保資金2億元,組織實施了遺址本體保護、壁畫墓防滲保護等30多項文物保護工程;對17座高句麗壁畫墓進行數字三維重建,建立起世界文化遺產點的24小時監測系統,實時監控遺址與墓室環境;2020年,高句麗文物古跡旅游景區成為國家5A級景區……
“在保護文物的同時,我們更想要將它們展示給大家。”集安市高句麗歷史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尚彥臣說,“受地理條件影響,有些遺址想要進行展示是需要經過極大努力的。”比如丸都山城遺址9777.8米環山步道的修建。“在運輸建筑材料時我們嘗試了多種方式,既要能保持文物本體沒有明顯改變,又要讓人們能夠親自登上山去感受,所以最終我們采用了很原始的方法,用騾子和驢來運送材料。雖然過往常有這樣的困難,但現在我們已經看到了很好的結果。”尚彥臣欣慰道。
“好太王姓高,名安,也有文獻記作高談德。”好太王碑前,集安市高句麗文物景區管理有限公司游客中心主任劉俊龍身邊圍繞著一群游客,而他正熱情地向大家講述著這塊石碑的由來。劉俊龍從事相關工作20余年,可以說,無論走到集安的哪一處遺址,他都能深入淺出地講解一番,這都源自他對這片土地的熱愛。“這20多年間,我看到了集安巨大的變化,也時時能感受到集安人對高句麗文化的熱愛,可以說,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對這段歷史抱有很大興趣,我們都努力想把集安的歷史和文化講給全世界。”
“2004年我還在上高中,到現在我還記得當申遺成功的消息傳來,我們一起走上街去歡慶時的心情。”集安市文化廣播和電視旅游局局長郭玉泉說。21年間,他一直記得當初的激動與自豪,最終成為了宣傳推廣高句麗文化的一份子。“集安是一座地地道道的旅游城市,近年來隨著吉林文旅越來越火熱,我們這里的游客也越來越多,除了國內游客,也有很多國外游客,2024年旅游收入達到63億元。相信依托高句麗文化這樣豐厚的土壤,我們還會獲得更好的成績。”郭玉泉充滿信心。
而在集安市高句麗文物古跡旅游景區有限公司文創中心主任婁笑川看來,他當下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為金印研發出有吸引力的文創產品。“金印是高句麗文化具象的歷史載體,它的回歸備受矚目,我們更應該借此機會推出好的產品來延續這份關注。”在婁笑川飛速運轉的大腦中,幾種產品已初具雛形,把它們化為實物的念頭令他興奮不已。
集安市評劇團有限責任公司辦公室里,總經理劉杉娜正和主創團隊一起研究著《夢縈高句麗》的改版。“我們希望能將高句麗文化結合當下審美,對演出進行全新改版,并取《玄菟長歌》的新名字,讓觀眾們對高句麗文化有更深入的認識。”劉杉娜說。
21載春秋,高句麗遺址從申遺成功時的保護起步,到如今形成“點線面”結合的文化生態,早已超越“世界文化遺產”的標簽,成為集安人文化自信的源泉。它讓集安人在守護中讀懂了歷史的厚重,在傳承中找到了文化的根脈,更在創新中看到了文明的未來,也將陪著集安走向更悠長的歲月,讓千年故事在新時代的陽光下,綻放出永不褪色的光彩。
來源:吉林日報·彩練新聞
作者:孫春艷 裴雨虹
初審:劉晗
復審:馬萍
終審:張宇